垂钓野趣鱼池[原创]

江石

[原创]垂钓野趣鱼池
（一）
九五年春天开始，我由过去的野钓基本转向人工放钓的鱼池。鱼池论天收费，多钓不限。花钱不算多，凭靠运气和本事垂钓，却也心甘情悦。除了钓鱼，我无更多的嗜好，平时从不吸烟，饮酒又不贪杯。每到垂纶时节，一个月花上七、八十元去鱼池消费，妻子也无话可说，只是常怨我少干了家务活，我则笑语：“冬天双倍补偿！”
我在松花江北岸众多的鱼池中选定了一个，一钓就是八个年头。这个鱼池离公路很近，挨着松花江岔流，交通方便，水质又好。放钓的养殖鱼入水后不久，鱼鳞开始变白，也去掉了许多土腥味。更主要的是池里的鱼冬天可以越冬，又从不清池。每遇上涨大水时，鱼池便被洪水吞没了。水落后，老天爷给鱼池留下不少意外的惊喜，反而因祸得福。鱼池老板把不同品种的大个头江鱼用大眼挂子挂出来卖上好价线，余下的便留在池子里了。在这儿，即使钓不到放钓的养殖鱼，也可钓获洪水送进来的江鲫、鲶鱼、还有类似小麦穗这种小型鱼类的其它杂鱼，仍有野钓的韵味。但有些专奔大鱼来的钓友对此很不满意，嫌小鱼闹钩，把挂上来的小杂鱼撇得老远，鱼池散养的几只鸭子和小鸡大饱了口福。
鱼池全长近二百米，最宽处有七十多米，水有深有浅，妙在保持了自然的形态。鱼池坡上有十几棵野生的垂柳已经成荫，池边长满小草青蒿，还有一些不同颜色的小野花。朝南看，低洼处是一行行的水稻，北坡上是绿成一片的农家菜地，远处则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青玉米。春末夏初聆听群蛙作鼓，盛夏仲秋欣赏草虫啾鸣，沐浴在大自然的蓝天绿野之中，细细闻着从农家漂来的蒿杆炊烟，不正是垂钓人所寻求的美景佳境嘛！如机缘巧合，好友群来聚钓，午餐定小酌树下。大家团坐，自备佳肴，你敬我让，海饮神聊，同往日的独钓孤赏又是一番情致。
刚跨入世纪，所钓鱼池开始清池了。用沙土又隔出两个论斤收费的鲫鱼池和鲤鱼池，鲫鱼池的四周还铺上了红砖。花公款和钱多的人，图的就是快钓、多钓，这样才能过足瘾。这些人讨厌池边的杂草野荆，嫌杂乱碍事，又隐藏蚊虫。为了迎和这些大款的心意，人工气十足的鱼池越建越多。君不见，还有水泥抹地，设人专门摘鱼镶饵的吗？
论天收费池子的面积只剩下了一少半，所钓是清一色的放钓养殖鱼。赶上鱼不咬钩，一天不见漂动。自从建立论斤收费的池子后，鱼池的自然风光中停满了各色汽车,犹如一片绿茵中被掷上几块残砖破瓦！我索性寻钓大江，而大江更是十钓九次半空。无奈，只好硬着头皮偶尔回到鱼池钓上几次，再也钓不出以往的情趣了。
今春，松花江北岸规划，这个已经不尽我意的鱼池，也从眼皮底下消失了。
我只好把目光投向公路以西不在规划范畴的几个鱼池。这边的鱼池，不是正方就是长方，池边修得整整齐齐不见一棵草，毫无野趣可言，以前钓过一次就足矣。谁知，意外之喜从天而降，今春又开了一处野趣更浓的鱼池，而且离松花江岔流更近，池里的水是从江里天然渗过来的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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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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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二）
翻开钓鱼日记：二○○三年五月十日，第一次垂钓。阴无雨，十时后四至五级西南风，最高气温零上十九度。
早晨六时半我到了鱼池。鱼池四周围坐了许多目光矍铄的老年钓友和信心十足的中、青年钓友。鱼池的形状很象一头仰首伏卧山冈的雄狮，水面大约一万多平方米。八十年代我曾来过这里一次。那天由于风大，我从江岔搬到这个避风的小泡子里。那时泡子近似弯月形，水里生有许多水草，面积也就几千个平方，水深不足两米，至今依稀记得。后来泡子成了采沙场，直到禁止滥采江沙才停。
这几年，松花江水位连续下降，附近的泡池早已干涸，唯独这个泡子不但没干，而且面积还扩展了，据人讲水深处不下六、七米。这个泡子的水平面低出公路有十多米，人们称它沙坑，是抽采江沙的特殊产物。今春伊始，每逢周三、周六沙坑承包人往水里投放数量有限的时大时小的养殖鲤鱼，向每位垂钓者收费十元。
我看好沙坑鱼池有三，一是水深，无法清池，存下不少自然的野生鱼；二是僻静，车开不进来，还保留着自然景观；三是水从江里渗过来，有江水的甘美，却无江水的污染。
今天是周六，人多。我无法选择地在空出的“狮子”后腹部架起了鱼竿。听旁边的钓友说，六时刚放了三百多斤尾重一斤左右的鲤鱼。说话间，“狮子”脊背上的钓友开始纷纷扬竿，有时竟成双上鱼，令尚未开张的钓友眼热。一些人忍不住向出鱼的地方靠拢。
我这个钓位长竿水深三米冒头，两米六的短竿水深也有一米七、八，难怪此处空出。我巧使红虫、蚯蚓、混合颗粒料饵，长短竿齐上阵，就是没有鱼情。我这侧钓友的鱼篓无一下水，都在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人不停地拽鱼。钓友说，对岸的水深平均不到两米，是沙坑鱼池的黄金地段，新放的鱼都在那里徘徊。直到八时，对岸才逐渐冷了下来。
这期间，我的两把长竿陆续送了几次漂，每次及时提竿却无鱼，短竿干脆没见咬钩，我思索了一下，迅速收起三把竿，只留下两把长竿。七米二竿继续镶大饵，一荤一素钓鲤鱼，六米五竿换上袖四小钩，镶豆粒大小的混合香饵钓鲫鱼。撂下鱼竿，我的手还没洗净，钓鲫鱼的漂稳稳地送上来了，我急忙提竿，传来手感，一条二两多重银白色的江鲫钓上来了！漂刚立稳，又冒上来了，提竿，中鱼，是一条半两多重的小鲫鱼。打这开始，我手不曾离过竿。钓到十一时，鲫鱼不咬钩了，我的鱼篓里已有三斤多鱼了。两以上的鲫鱼有十多条，余下的全是半两左右重的，再小的就随钓随放了。而旁边的几位一心奔鲤鱼的钓友，仍是一无所获。
鱼不咬钩了，才想起早餐还没顾上吃。我刚拿出保温饭盒，钓鲤的七米二竿的漂沉了下去，我用力一提竿，出乎所料，没有出现想象中的那种强烈的手感，鱼很快被拽上来。嘻，是一条满身黑斑颜色发黄张着大嘴的大老头鱼！这使我想起了在大庆寻钓老头鱼的情景。
中午过后，一直没见鱼影。我收了钓鲫鱼的竿。收七米二竿时，心里想，不论大小来条收竿鱼，今年的初次垂钓可谓圆满。近四个小时没有上鱼，我多少有点遗憾地把手伸向最后的鱼竿。就在手握竿把的瞬间，漂猛地沉进水里，我抬手扬竿，好重！抄罗已被我收起，刚要求助身边的钓友，鱼露出来了，原来是一条六、七两重的黄色鲶鱼。这条在深水很有野性的鲶鱼一出水面便没了力气，被我轻轻地拉到岸上。回去的路上，我心里默默感谢这个保留了野钓趣味的沙坑。

江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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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三）
我一钓就是八年的那个鱼池，钓海竿的人多，钓漂竿的人寥寥无几。海竿论竿收费，每把竿每次收费十元，一般的钓友最少使用三把海竿，用三把竿的居多。漂竿每人每次收费二十元，竿数不限，并可以钓半天、交半费。我钓漂竿，多数钓半天，所钓全是尾重不超过半斤的鲫鱼、鲶鱼和一些小杂鱼，每次都不空手，少则一、二斤，多则四、五斤，玩得满心欢喜。一次提竿时，碰巧挂上一条二斤多重的白鲢，手感很强，半天才拽上来。这剌激了我钓大鱼的欲望，决定加入海竿的行列。我没添置海竿，用在大江撇底钩的老伎俩——用手抛炮弹钩，收费标准和海竿相同。
翻开钓鱼日记：一九九五年七月十二日，阴，小风，最高气温三十度。
天还没亮我第一个来到鱼池，在平日里最好的窝点上抛进两盘底钩，静静地守候。初次钓爆炸钩，即兴奋又有点寂寞难耐。这些天天气热，鱼池不怎么出鱼，来垂钓的人少，显得有些冷落，这倒挺合我意。半个小时过去了，没有鱼情。一个骑摩托的垂钓者围着鱼池转了一圈，见只我一人，加大油门远去。这时铃响了，小竹梢一下子弯下近九十度，来得是那么猛烈，我从马扎上跳起来，一把扯过鱼线，开始朝后拽。手感并不很强，鱼在水里很活跃，一会儿东，一会儿西，手上的线快速倒着，还没等用抄网，鱼已经随线跃到岸上。好轻松！我握着不足一斤重的红尾巴梢的长条鲤，心里充满喜悦，不论大小，首战告捷。
刚才还是孤守鱼池，瞬间，鱼池的四周出现了不少的钓友，有人已经抛出了第一竿。一些出鱼就钓、无鱼则走的骑摩托的鱼情剌探者，见我的鱼笼下水，用的又是两根短竹梢，都不犹豫了，纷纷停车卸具。功夫不大，我的一左一右已是海竿林立。
铃铛又急促地响了，我忙拽钩。和上次大不相同，鱼不跟线走，挣扎力很强，我放慢了速度。鱼开始跟线了，我顺势快拽，已看见鱼了，是一条宽大的黑尾鲤鱼。我正暗喜，鱼突然猛地朝旁侧连续冲剌，本应及时放线的手稍一迟缓，紧绷着的线松了下来，鱼成功地逃脱了。旁边的钓友蹊落地说：“要是用海竿这条鱼就跑不了，想玩，不能怕花钱！”
这时鱼池陆续上了几条二、三斤重的大鲤。我的短竿小铃也清脆地响了，我顺利地拽上来两条鱼！一条三两多重雪白的江鲫，一条七、八两重放钓的青背草根。刚把鱼放进鱼篓里，还没来得及换上事先攥好的炮弹饵，那个底钩铃又轻轻地响了几声，随之线松了。我及时抄线在手，立时传来很强的手感。我心态平和，手使着柔劲，拿出在大江钓底钩的看家本事，鱼要线给线，跟线就快收，轻拉、慢拽，鱼被遛到池边，旁边的钓友抱膀叉手冷眼相观，没有帮忙的意思。我微微一笑，左手虚劲拽鱼，偷出的右手，早已抄起备在一旁的抄网，一挥而就，鲤鱼入网，干净利落，心里亦为之叫好。四斤多重的黑背放钓大鲤在鱼篓里不停地扑腾，使身旁的几位用三、四把海竿而无鱼获的钓友很不服气，不住抱怨运气不佳。
我这种钓法在整个鱼池绝无仅有，而且又是使用两把钩，很是遭到一些人的侧目。来鱼池的人，大多数用汽油代替脚力，我属于骑自行车的少数。我骑自行车如同用手抛爆炸钩一样，不是因为经济，是性情使然。我尚未达到有鱼无鱼一样泰然自若的那种大雅，却是钓翁之意不唯鱼。骑自行车垂钓，能强化锻炼自己。手抛炮弹钩虽有诸多弊端，但也有长处，可以定准鱼线的距离，形成集中的窝点聚鱼。用手直接拽鱼线，能发挥更多的心里应变能力，感觉更微妙的乐趣。
时候不大，又钓上来一条一斤多重的红鲤鱼。看一眼表，刚好十时，我心满意足地收起底钩。

江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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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四）
翻开钓鱼日记：一九九五年七月十八日，天气晴，偏南小阵风，最高气温三十一度。
天气闷热，从早晨三时至上午九时，我的两盘小底钩也失灵了，一声不响，鱼池一共出了两条上周六放钓的小鲤子。
我耐不住寂寞，朝池主借了一把小短竿到柳树荫下钓小鱼玩。钓到十一时，见小鱼够炸一盘了，就回到原来的钓点开始起底钩。身后传来一阵摩托声，一个头戴防护盔的陌生面孔，拎着大渔具包直奔我这儿来。他见我要走，紧挨着我还剩下的一盘小底钩并排支起三把海竿，拿出一袋和好的酸臭鱼饵，看样子准备钓浮钓。此人动作真够快的，转眼间，已抛进去一竿。
池主见状，过来说：“池里的鲢子不是放钓的，咱这不让钓浮钓！”
他不满意地瞪起三十多岁特有的一双精明的眼睛说：“我上次来这钓海竿，钓上来一条鲢子你也看见了，并没有说不让钓啊！今天是怎么了？”
池主说：“放鲢子是为了保持池水清洁，碰巧钓上来的算运气，专钓不行！”
他立刻换成一副笑脸，近于央求说：“兄弟，你看，颗粒料我一点没带，大热天的，我这么老远地奔这来了，就关照关照吧！再说，都快过午了，就是来玩玩！”
池主想了一下说：“你这样说，也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。池子里的鲢鱼都在二斤左右，就以六条为限，不挣你钱了。”
“行，谢谢！”他道着谢，笑着递给老板已经准备好的十五元钱。
池主瞥了一眼钱，十分不悦地说：“钓海竿从来没有半天，你是知道的。中午天热正是浮钓的好时机，你不能让我赔太多了吧？”
争争讲讲了半天，他才掏出钱包，又添上五元钱。池主无奈地收下钱。
我刚要走，钓鲢者有了鱼情，手上的海竿弯成半月形。已经坐得不耐烦的钓友纷纷围过来。鱼很有力气，半天才见到鱼影，是一条漂亮的大花鲢！花鲢有力地摆动着黑灰色的长鳍大尾，姿势优美地上下回游，就是不肯靠近池边。有好几个钓友手拎着抄网，木立一旁，惊望着这条意想不到的大鱼。池主在一旁提醒说：“别着急，慢慢遛，这条鲢子是江里的，九一年发大水冲进来的，几年的功夫，长成了这么大的家伙！”
鱼终于靠边了，被钓友老王用全鱼池最大的抄网抄住，抄网抬不起头来，另一位鱼友忙用手里的抄网托住网头，总算把鱼弄上来了。有人好信，提出用秤称一下，满足大家的好奇心。钓鲢人不同意，怕伤了鱼，忙抖开卷做一大团的特制鱼篓，熟练地把大鱼装进去，放到深水里。罕见的超大鱼篓使我惊觉，此君来者不善！
抄鱼的老王对此人的不近人情有些不满，不屑一顾地对我说：“用浮钩钓十多斤的鲢子不算事！得说是池主成全他了。去年开春，我用蚯蚓钓鲤鱼碰上了一条大鲶鱼，自己一个人弄上来的！”他瞅瞅池主，“当时，他媳妇都心疼得哭了，我不好意思，又掏出二十元钱，他说啥没要！”
池主说：“鲶鱼是十三斤六两，鱼池轰动了好几天。这条鱼躲过这几年的渔网，却被王大哥的单钩钓上来了，这是他的运气，哪能再收钱呢！”
池主的仁厚，没清过底的充满神秘野趣的鱼池，对我产生了强烈地吸引力。
我再去鱼池时问池主：“钓大鲢的那位朋友，后来又钓了几条鲢鱼？”
池主连连摇头，笑着向我讲述了我走后的情景。那位仁兄又连续钓上了四条二斤多重的白链，后来鲢鱼不上钩了，他又向要走的钓友要了一些剩下的颗粒饵，由浮钓改为底钓。一直靠到太阳西斜，天边泛红，也没凑足六条。
走时，他的摩托还没出鱼池就突然熄火了，一直鼓弄到蚊子上来也没有弄好。此君只好推着摩托悻悻而去。

江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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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五）
翻开钓鱼日记：一九九五年七月二十二日，阴转晴，四级西南风，最高气温三十度。
早晨三时我到了鱼池。四下静悄悄不见人影，我迅速把两个底钩抛进水里。天光已经大亮，我开始攥炮弹饵。铃突然响了一声，而后就没动静了。可能是鱼碰线了，我收回惊觉的目光，继续手里的活儿。
不经意间，发现右边底钩的线已经松到了水面，急忙过去拽线。鱼还在，手感很轻，象是二、三两重的鲫鱼。鱼跟着线游，很快到了池边。我顿时吃了一惊，鱼钩上分明是一条一尺多长的大鲤鱼！没有一点思想准备，弄得措手不及，等右手抓起抄网时，鱼已经没了踪影，提线的左手竟没有丝毫的查觉，真是蹊跷！我有点失落地换上炮弹饵，刚要抛钩，突然铃声大作，忙丢下已经抡起的炮弹钩，上前扯起鱼线。这次不能掉以轻心了，我瞄了一眼抄网的位置，小心翼翼地拽着鱼。鱼拽到池边，不禁哑然失笑，原来是一条六、七两重的元宝鲤！
我正为鱼池到现在还没上来人感到纳闷时，去年用手竿钓大鲶的老王来了。他亮着一副大嗓门对我说：“今天清静，保证错不了！对面新开了一个鱼池，听说没少放鱼，人都奔那儿去了！”说着，他看了看风向后，到我斜对面的草坡尖上钓顶风去了。
又陆续来了三位钓海竿的钓友，各自奔向自己的钓点。我这一溜仍是独自一人。一晃，八点多了，底钩铃一直哑着。对面的老王用手竿不时地往上拽鲫鱼，这会儿又钓起一条看来能有二斤多重的草根。我刚使用炮弹钩，新鲜感还没过去，一直没用蚯蚓。上次放空了，来时才特意买了十条蚯蚓，现在是用的时候了。我在底钩上拴了一只八号溪流钩，镶上蚯蚓意在钓鲫。
不久，开始上鱼了。先后钓上三条鲶鱼，五条鲫鱼，个头都不超过三两。老王又钓了一条一斤左右的三道鳞，那几位钓友也有了鱼获。由于常有鱼情，我眼不离竿梢。十时左右，右边的底钩连线带梢一下子扎进池中，好在精神集中，一把抓住缠线板。天！如同挂钩一般，我顿时没了主意，这种情况自打钓鱼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！僵持了一会儿，可以拽动鱼线了，我一下一下慢慢地拽着沉甸甸的鱼线。老王在对面看出了苗头，大声喊：“别着急！我过去！”他拎着特大号抄网，象个年轻人那样跑来。
线已经拽上来一多半了，我心里又充满了自信。就在这时，手里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，还没容我松线，拉力就消失了，我一屁股跌在地上。老王气喘嘘嘘赶过来了，见状直跺脚说：“碰到大家伙千万别硬拽，实在不行就松手！怨我晚来了一步！”
我从地上站起来，心里本来有些沮丧，却被老王的热心肠所感动，遂笑道：“此鱼寿数没到，等着上你的钩呢！”
老王笑了。
底钩被拽上来，八号溪流钩折断了，不知是何鱼所为。不由联想起宋代勇挑滑车的猛将高宠，——可惜将军马不良！
在放钓的鱼池里能享受到一次心悸的“野钓”，心足矣！

江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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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六）
翻开钓鱼日记：一九九五年九月七日，多云转晴，二级西风转三至四级西北风，最高气温二十度。
我到鱼池时天刚放亮，感到有些凉意。好的窝点都已经有人了，我在鱼池的冷僻处抛下了两把底钩。右前方十米开外突出的草坡上竖起的三把超高海竿，使我立即从背影认出只有一面之交的老吴。老吴个头不高，炯炯的眼睛上架着一副黑框近视镜，从多皱的脸上看能有六旬出头，而实际年龄才五十八。他左腿不好，是早年的一个雨天，在大江里钓上一条大鱼时摔断的。伤好后，痴心不改，买了一辆轻便的小摩托，休息时就出来钓鱼。海竿是儿子托人从前苏联带回来的，他惜如珍宝。他钓上鱼时，从不用抄网，使人叹服。早晨的时间我不用蚯蚓，底钩的铃不会轻意响的，就踱到老吴身旁。老吴见到我，脸露喜色，大声说：“怎么不早点来呢？我都开张了！昨天池主没抓到本地鱼，放钓的尽是三、四斤的沈阳鲤子，大的有五、六斤重……”话没说完，左边的海竿有了鱼情，铃声很急，他不慌不忙地拿起竿，往后轻轻扯了一下，开始摇轮收线。粗硬结实的竿梢弯成半圆，没几个回合，鱼被拽到池边，他顺着鱼劲，竿梢用力一挑，四斤多重的鲤鱼稳妥地上岸了，我悬着的心也落地了。他捺住鱼，抬起头对我说：“鱼池的鱼没劲，照大江的鱼可差老远啦！”
我帮他打开鱼篓，里面有一条三斤多的鲤子，他把鱼放进鱼篓，嘴里叨咕：“你俩做个伴！”
我的底钩铃这时响了，我快步跑过去。铃继续响着，我抓过鱼线开拽，没费事鱼就上了岸。这次我也没用抄网，不是学老吴，是鱼太小。不管怎么说：“鱼篓下水了，半斤多重的红尾巴梢的当地小鲤，在水里不停地打着水花。
旁边又传来海竿的铃声，一条三斤多的鲤鱼又被老吴挑上岸来。
早晨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，我鱼篓里的本地小鲤依旧形单影只。闹了一早晨的海竿铃声现在安静下来，钓友们开始用早餐，并相互询问着鱼获多寡。我开始镶蚯蚓了。不久，我开始忙了，铃声可谓此伏彼起，还有两次成双地上鱼。不过，还没有一条超过一斤的。老吴蹒跚地走过来，一本正经地对我说：“你这才是钓鱼，我们都是干看呐！和你商量商量，干脆你雇我得了，我给你摘鱼！”
老吴的幽默使我忍俊不止。我让他用我的蚯蚓，他摆手说：“我腿脚不好，钓小鱼太忙活！”
老吴说的是实话，谁会花掉几十元钱把心思用在个头不大的野生鱼身上？用蚯蚓，杂鱼就会闹钩，弄散了炮弹饵就影响了大鱼上钩。
我在鱼池有三多两少之说。三多：钓的鱼数量多，用的颗粒料多（咬一次钩，就报销一个炮弹饵），跑掉的鱼多。两少：大鱼钓得少，鱼获总重量少。
不论怎样，我看着鱼笼里活蹦乱跳的有大江血统的鲫鱼、鲶鱼、本地鲤鱼，是打心眼里高兴！

江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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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七）
翻开钓鱼日记：一九九五年九月二十六日，小雨，二到三级西北风，气温零上八度至十六度。
黎明前，我身披雨衣骑着自行车独行在灰蒙蒙的雨雾之中。我放慢了骑车的速度，仔细地搜寻着每天这时早已出来的一份份卖蚯蚓的人。骑到通往江北鱼池的公路大桥时，我彻底失望了，——今天的“刹手锏”让雨泡汤了。
冷寂的鱼池被黑云笼罩着，四周仍是一片朦胧。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的牛毛细雨，又无声地从灰暗的天空飘洒下来。一路上，一直露着的头发，竟没有湿透，雨总是这样下着，倒也增添了一种情趣。
由于没买到蚯蚓，我把备用的底钩也拿出来了。池边被钓友们平日里踩得坚硬溜光不生草的地段很滑，我一不小心，打个趔趄，一脚踏在刚倒好的底钩线上，粘在鞋底上的鱼线被弄乱了。把三个底钩抛进池子里后，腕上的手表已指向五点二十分了。身后传来了摩托声，还按了两声喇叭。回头一看，原来是平时不经常来、钓友们公认的垂钓高手大张。他笑呵呵地对我说：“瘾头真不小呀！下雨天还来！”
“你不也是如此嘛！”我回敬说。
发自心底的笑声，穿透了萧萧细雨，打碎了凝聚在湿冷中的沉闷。
大张钓鱼喜清静，经常骑摩托去道远水面大的鱼池、水库垂纶。有时腿懒，他偶尔也来这里过把瘾，每次的鱼获都名列前茅。一次鱼池放鱼，人很多，身边挨着的钓友恰好是他。晚上收竿时，从不和钓友攀谈的大张一脸认真地对我说：“大哥，你用手抛饵的技术真不亚手用海竿，抛钩又很讲究，碰到你这样的钓友真是难得！”后来再次相遇，遂成良友。大张不愿到这垂纶，主要原因就是，经常有一些钓友见他那出鱼了，有意无意地总把海竿朝他那打，弄不好就挂钩搭线。他不愿为此区区小事呕气，宁可远途跋涉。近来鱼池不怎么出鱼，人少了，他来的次数才多起来。
他在我右侧不远的地方麻利地下好四把海竿，每把海竿只相距一米多。这点，与我不谋而合。池主很赞赏这种钓法。最令池主头疼的是，总有一些人，不管人多人少，总是拉大海竿之间的距离，一个人占好几个人的地方。我和大张的共识是，在有限的鱼池里垂钓，讲究公德，才能钓出情趣。殊不知，海竿相踞近另有一个好处，可以利用自己独特的鱼饵，形成一个独特诱鱼区。
小底钩开始点头了，铃声不象平日那么清脆，脚底也滑，我跟头把式地拽上来一条半斤多重的小草根。天气不好，用手直接抛钩的劣势暴露无遗，泥地上的鱼线特别爱乱；脚下不便，往日准头也大大地打了折扣。
又来了一位陌生的年轻的钓友。他在柳树下停放好摩托车，背着大渔具包，拎着折叠椅，在泥泞的小道上，一步一滑地向鱼池对面走去。
我见状忙向他喊：“小伙子，路不好走，别过去了！对面最近不出鱼，就在这边钓吧！”
他回头笑道：“钓海竿都往中间打，哪有对面不出鱼的道理？”
我窘住了，大张朝我笑笑，摆了摆手。
这时传来铃声，靠在我这边的海竿大弯腰后又伸开了。大张过来抄起竿子，很有特色地朝后一扬，拽鱼的动作洒脱自如，站姿优雅！鱼很快溜到岸边，我帮他抄上来一条全身透着青色、三斤多重的沈阳鲤子。
大张抛完海竿，走过来，抓一把我放在撑起的雨伞下的混合颗粒料饵，闻了闻，说：“饵太香了！有股月饼味，你把厨师的手艺都掺进去了！这饵，钓本地鱼没说的。不过，池子里的沈阳鲤子占多半，个头又大，还是用腥味大的料对路！”他说完，回去从大凉伞下的兜子里翻出用塑料袋装着的鱼粉、一小袋原装的红色的钓鲤饵，让我掺一些拌进颗粒料里。我说：“一会儿再不咬钩，一定试试！”
丝丝络络时漂时断的蒙蒙雨丝，渐渐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滴，平静无澜的水面被砸出了无数个小圈圈，象傍晚时成千上万条小鱼在水面嬉戏。被阵风吹落到池面上的几片秋叶被雨点推得漂来转去，显得十分无奈。心里不由生出几分秋伤，垂钓的好时光屈指可数了……
风起鱼跃，泛起涟漪的水面不时有鱼吹浪翻花。我的混合香饵碰巧派上了用场，今天的本地鱼特别爱咬钩。底钩铃声不断，弄得手忙脚乱，一身泥水。我劝大张用我的鱼饵，他说，今天是他今年的收竿钓，想钓条大鱼过过手瘾。
底钩逐渐安静下来了。只有三人抛钓的鱼池，显得凄冷空旷。凉凉的秋雨缠绵不断，吹来的阵阵冷风使我不住地发抖，说话也有点口齿不清。对面的年轻人开始抛了三把海竿，池主收完费回屋后，他又抛了两把。五把海竿一直没有鱼情，现在正准备走呢。我早有收竿之意，自甘寂寞的大张却再三央我多钓一会儿，后来，索性陪他到底。一直钓到傍晚五点钟，——他如愿地把一条六斤多重的沈阳大鲤放进我为他撑开的鱼篓里。今天，大张虽然只钓到两条鱼，却打破了鱼池上秋以来单尾重量的最高记录！
我今天没见着沈阳鱼，又跑了好几条鱼。
一条本地的红尾梢的金色大鲤，能有三斤多重，在抄鱼时溜掉了。我的鱼篓里现在有八条鲤鱼、三条草根、一条不可思议的一斤多重的大鲶鱼（第二年又用颗粒料钓上来两条鲶鱼，别的钓友也钓上来过，也就不足为奇了）！鱼获十二斤八两，最大鲤二斤二两，是我近来钓得最大的一条鱼，鱼获也是最多的一次。
到家后，满身泥水、鱼腥，已经冷透了腔。晚饭时，烫上二两白干，闻着从锅里漂来的阵阵鱼香，不觉又沉溺在霏雨秋池、人冷鱼欢的回味之中。

江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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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八）
翻开钓鱼日记：一九九六年五月十九日，晴转多云，午后雷阵雨，三到四级西南风，十八至二十八度。
清晨四点钟，鱼池四周已布满了人。我在两位熟悉的钓友夹空中，抛进了两把底钩。
四点半左右，开始出鱼了。左边的一向自钓自抄的老孙率先开了张，满面喜色地抄上来一条少见的越冬的当地大鲤。这条鱼煞是喜人，红尾金身，色泽鲜亮，在抄网里上下翻腾，足有三斤多重！时候不大，右边的大李的海竿连连弯腰，一气拽上三条今天刚放的黑色的沈阳大鲤，得意之情溢于言表。
我的两根顶着铃铛的小竹梢尴尬地竖在颜色、式样各异的海竿林中，不免显得更加纤小伶仃。因为赶上了放鱼的日子，才使得小底钩头一次挨海竿这么近。刚才，一个底钩铃怯怯地响了一下，就羞涩地禁口无声了。难道物也知情晓趣，当真被高大、挺拔的海竿所震慑？我不由地为自己的奇思怪想笑了。
吃过早饭，我开始用“刹手锏”。没想到，蚯蚓也不灵了，一个小时过去了，依旧没有鱼情。在起钩换饵时，却意外地拽上来一条色白鳞硬的厚背梭形鲫，钩明明含在鱼嘴里硬是没听见铃声。
我开始盯住竿梢。
钓到下午三点，老孙和大李又各获一条大鲤，我的鱼篓里游着四条合起来刚够一斤的鲫鱼。今天的鲫鱼咬钩特别轻，只有一条宽身子红尾巴梢的鲫鱼把铃弄响了一声，就马上回线了。大鱼没见影，小鱼咬钩又很暖昧，心里有点郁郁，遂想收钓。就在这当口，下过雷阵雨以后，一直默默无声的铃铛突然急促地响了。心里一喜，终于有大鲤上钩了！手感不错，心情顿时舒畅起来。鱼拽到池边，原来是一条颜色白里透青的鲤拐子，非心里所盼，也没用抄网，用力一提，鱼被拎上岸。
抓鱼时，眼睛不由大睁：发白发硬的大鳞片、清晰的测线、没有短须！
“又出了一条大鲫鱼！有一斤三两多！”不知什么时候遛达过来的池主，忍不住喊了起来。
我兴奋地脱口而出：“有一斤二两半！”
池主听后，笑着推开人群走了。一会儿，他拎着一杆盘秤小跑过来。
他笑着用眼瞄了我几下，把鱼放到秤盘上，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，又仔细看了看秤杆，吃惊地望着我说：“神了，你把我都赢了！”
我笑着说：“赶巧蒙上的！”
他哪里知道，在厨师的同行中我的手“秤”是出了名的准，早年技术比赛时，此项常是冠军。
池主说，这个池子放钓以来，只放过草根、鲤鱼和少量清洁池水的鲢子，其它品种的鱼全是涨水进来的。鱼池曾经钓出过黑鱼、狗鱼、鳊花、嘎呀子……
池主还说，能长到二两重的鲫鱼也得过一冬。我想，不知这条一斤多重的大鲫鱼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长成。
垂钓野趣鱼池
（九）
翻开钓鱼日记：一九九七年八月十八日，雷雨后多云转晴，二到三级西南风，最高气温二十八度。
工余时，同事老芦说，给孙子下奶，下午得去买几条活鲫鱼。我今天上早班，想下午去鱼池玩半天，就说：“不用去买了，晚饭前你去鱼池找我，二斤左右的鲫鱼还没问题！我钓的鱼没土腥味，比市场卖的强多了，净是红尾巴梢的！”他一听笑了：“我也钓大半辈子鱼了，还从没听说有红尾梢的鲫鱼！你不是拿小鲤拐子对付我吧？”
我以前常和老芦结伴去大江野钓，后来江鱼不好钓了，我改钓鱼池，他就再也没同我钓过鱼，——花钱钓鱼他想不通。我几次诚心请他去鱼池玩玩，他硬是不肯。于是趁机说：“鱼池很近，就在咱俩过去钓鱼的小河子坝里头，到那就能看到，我在鱼池等着你。如果这功夫钓不上来红尾梢的鲫鱼，我立刻同你回江南，给你买二斤！钓着了，后天我休息，你和别人串个班，陪我去鱼池钓上一天！”
他想了想,竟痛快地答应了。
我回家拿上渔具筐，骑车向江北奔去。快到公路大桥时，迎面吹来一股凉风，我看了一下天，急忙锁上自行车，走进一家冷饮店。我在靠窗户的桌旁坐下，把满是鱼腥味的编织筐推到桌底下。不好意思干坐着，便要了一瓶啤酒和一盘小菜。没等端起酒杯，风卷着大雨瓢泼似地下来了。直到两点半雨才住，天跟着就睛了，我立刻动身。
鱼池空无一人，池水波光粼粼，草新树绿，暑热全消。池边平日干硬的土地软成稀泥，难以落脚。我在草坡上插上两根小竹梢，夹上铃铛，把鱼线轻轻地倒在草稀的地方。还算顺利，线没乱，两把底钩直达窝点。
池主这时走过来了，他说今天没来几个人，中午天刚阴都回去了。我掏出二十元钱递给他，他说啥也不肯收，我更坚决，他只好留下十元。
铃响了，我站在草坡上拽线，钓上来一条能有半斤重的红尾梢鲫鱼，真是天助我也！得意的笑容还没消失，鱼就脱钩了，眼瞅着煮熟的鸭子从草坡的半腰上三蹦两跳跌进水里。我急了，干脆脱下鞋，光着脚站在池边钓。铃又响了，又是一条红尾梢鲫鱼，有三两多重。由此忙得不亦乐乎。
四点多钟，老芦骑着旧车子来了。他下车就说“这么大的鱼池，就你一个，还红尾巴梢鲫鱼呢！我来，也是想借机看看，是什么样的鱼池把你迷成这个样！”
我不动声色地说：“鱼篓已经下水了！”
“你呀，是变着法想让我来一趟！我看看，鱼在哪呢？”他穿着凉鞋，嘴里叨咕着，小心翼翼地走向池边。当他拎起鱼篓时，惊得半天才说：“这哪是鱼池呀，这不是大江吗，还钓上来一条这么大的鲶鱼！你别说，这鲫鱼的尾巴梢还真是红的，行了，我认输了！”
今天红尾梢的鲫鱼个头都比每次大，就好象真的是专为老芦准备的！
铃又响了，我让老芦拽。当他拽上来一大一小两条鲫鱼时，眼睛闪着光说：“这哪是钓鱼呀，这分明是捡鱼呀！星期三我一定来！”
老芦玩了一会儿，就着急要回去。走时，他强塞给我一瓶玉泉方瓶酒，让我晚上回家喝。酒是单位去年分的，我的那份早就喝光了。
老芦走后我又钓了几条鲫鱼，光着脚，怕蚊子上来，也赶早收拾了。走时，我把酒留给了池主，约好下次来一起喝。

江石

[原创]垂钓野趣鱼池
（十）
翻开钓鱼日记：一九九七年九月三日，晴，三到四级偏西风，最高气温二十四度。
今早推车时发现车带瘪了，这是骑车钓鱼以来的第一次，十分扫兴。粘好车带天已大亮。匆匆赶到鱼池，又是一惊，——人竿皆无，几只鸭子正在水里肆无忌惮地嬉戏。再一看，脚下、草坡上，乱扔着一团团晒蔫的水草和一些沾满泥垢变了颜色的塑料袋，草丛的缝隙里还有干死的小鱼。我意识到，近来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。
鱼池顶坡上的小屋门开了，池主笑着迎过来，很热情地把我让进屋里。池主说，他提前实施了计划，这个周六池子对外开钓，一律钓手竿，每人每天收费十元。江北附近允许钓海竿的最后的一个鱼池从此消失了。
池主近来常对我说，钓海竿不挣线白忙活，还惹气，明年把池子改为专钓漂竿。我很理解他。这几年，在垂钓的群体中也产生了令人侧目的专业户，专打鱼池的主意。每到放鱼的日子，这些人提前蹲宿，喂好窝子，在池边支起帐篷，不分黑天白日，直到捞足了才肯罢手。我因工作的关系，很少能赶上放鱼的日子，也曾见他们把成百斤的鱼，低价推给当地的鱼贩。这些专业户时间充足，每到放鱼的前一天就来鱼池转悠，看好出鱼的窝点，就和窝点上白天垂钓的钓友说好，他晚上在这夜钓。然后，在附近支起帐篷。不论你是清早来，还是傍晚来，就别想占到好窝子。对此，钓友有怨气，池主也没招。这些人晚上还常常多使海竿，池主防不胜防，而守规矩的其他夜钓钓友又不好干涉。背地里也有人向池主透露此事，而抓不到把柄的池主只能干生气。
鱼池已经停钓两天了。池主和本村的一个打鱼专业户商谈好，打上两以上的鱼归池主，两以下的小鱼归专业户，顶工钱。池主用沙袋隔出一个小池子，做为捞出放钓的鲤、草鱼的临时存放处。池主卖掉了八百多斤的鲫鱼，二百多斤的鲶鱼，还有十多条残留下来的大个头江鱼，总算见到了回头钱。打鱼专业户也很满意，用车拉走了一千多斤的小杂鱼。
闲聊时，又陆续来了几位钓海竿的钓友，池主一一告知：星期六开池，已改为专钓手竿。
池主真诚地对我说：“大哥，你今天就别走了。平时想照顾你，你总不同意，今天你就放开钓吧，好好玩一天！”
我有幸成为这个鱼池最后的一个使用炮弹钩的垂钓者，而我却没用炮弹饵，象在大江抛底钩那样，只镶了蚯蚓。不是说鱼过千层网吗？我想钓一钓漏网之鱼！
中午，池主特意请我吃了一餐难忘的农家饭。喝着度数高价格低的烧酒，吃着缺少酌料用蒿杆炖出来的草根鱼，品味出了真正的原汁原味和浓郁的乡土气息。
今天咬上蚯蚓的几条小鲤和草根，被我随时放掉了。没有见到漏网的鲶鱼、鲫鱼，心头泛出了些许惆怅……
九八年松花江特大洪水过后，鱼池又充满了野趣。不同的是，昔日的海竿变为手感更强烈的漂竿。

江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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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   （十一）
              
     鱼池手竿正式开钓的那天，我因上班，没能赶上。后来我去鱼池听池主说，这天来了有二百多人，鱼池开建以来第一次被钓客围得水泄不通，实在挤不上地方的钓客只好它往。由于开钓前池主陆续投放了大批量的鲤、草。开钓这天几乎人人都有鱼获，能者钓了二、三十斤。我暗中想，周长不足五百延长米的鱼池，有这么多的人挥竿垂纶，即便钓着鱼了，也无情趣可言。
      我去鱼池的次数逐渐减少，要去，也选在放鱼的前一两天。这时去，人明显的少，有时只有几人。现在鱼池里是清一色的养殖鱼，基本全是鲤鱼，过去曾经放钓过的草鱼也很难见到踪影。我开始无获而归，一整天没见到漂动也时有发生。好在鱼池还保留着野外的自然风光，这便是我还能光顾这里的缘故。
      周五这天，早晨下了一阵急雨。雨住后，我来到了鱼池。举目四顾，悄然无人。叠翠环绕的池水无波似镜，草尖树叶上缀满了晶莹的水珠，清新湿润的空气直沁心脾。前几天没什么收获，这次便找了一处冷僻的窝点支起竿架。还没容我把鱼竿全部下齐，四米五的竿子就有了鱼情，提竿慢遛，很顺利地钓上来一条一斤多重的圆宝鲤。把鱼放进鱼篓后，赶紧安好抄网，然后才继续下完最后一把竿。望着鱼篓里不停翻花的鲤鱼，心里充满了希望。谁知，一切就绪后，又遭遇了无奈的干熬，——鱼漂象焊在了水面，一动不动。远处几位陆陆续续到来的钓友，也是依次静坐，相互顾盼。
      下午准备回家时，鱼池开进来一辆手扶拖拉机，后车箱里装满了尾重六两至八两的小鲤鱼。池主见近来池里的鲤鱼不愿上钩，临时抓了一车价格便宜又爱咬钩的本地小鲤，以便吸引住钓客。池主特意让车停在我的附近，开始往池里卸鱼。
       几分钟后，鱼开口了。短竿的漂慢悠悠地沉了下去，用力提竿，就象挂上来一个沉积在水底中的塑料袋，毫无手感。刚放的小鲤，在竿梢的前后左右探头露尾，上下回游，我接连拽上来几条没有多少挣扎力的小鲤，渐渐觉得有些乏味，遂打算回去。窝点相踞较远的几位钓友，见我不断地上鱼，纷纷拎竿提架向我这边靠拢。鱼这时可能已经游向深处，直到我收拾利索，也没见到有谁拽上鱼来。
       九八年某月某日，我去鱼池垂钓。松花江水位这时涨得异常迅猛，鱼池的水也快漫到池坝埂上。池主满脸忧郁地对我说：“下周一停钓，得从池里起鱼了，再迟就来不及了。看来，今年的生意只好到此为止了！”
       松花江要涨特大的洪水已成定局，防汛工作进入了紧急状态。某月某日下午，我抽出时间骑自行车专程去鱼池，想为遭遇困境的池主尽一点微薄之力。不料，公路大桥已于上午九时戒严。我试探着向戒严人员说明了情况，他们见我轻装单骑没携带渔具，言辞又很诚恳，竟破例让我过去了。
      
匆匆骑过大桥，我被眼前的汛情惊呆了：路基两侧辽阔的草地树丛现在全部淹没在大水之中。这段公路附近没有防讯人员，看来公路是保不住了，南北交通即将隔断。路边枝叶稀疏的丁香树上，聚满了逃难的昆虫，平时隐藏在暗处振翅高歌的绿蝈蝈，此时噤若寒蝉，一棵小树上就能看到几只。朗朗无云的高空，悬着一轮白炽炽的烈日，没有一丝风，四周呈现出一种令人有点怵然的寂静。江水在悄悄地上涨，公路的低洼地段眼看着漫上了一层混黄的江水。我身上不住地冒着热汗，心里却一阵阵地发凉。终于骑到通往鱼池的土道口处。我双目急睁，企图寻到鱼池的蛛丝马迹，可映入眼底的却是一片汪洋，不禁怅然良久  ……
        我顺着公路冒蒙去找池主的所在村镇，四下打听，也没问到池主的确切住址，怕被洪水所阻，只好失望而返。听村里的人说，这一地带在江北大坝里，属防汛确保区域，心里才稍释。回去时，公路的积水路段又深出寸许。
        特大洪水过后，江北处处可以垂纶，在公路两边淹在水里的树丛中，在庄稼地里的积水里，都可以获鱼。公路下端的鱼池还困在茫茫的大水之中，鱼池小房的窗户已经露出半截，池埂上的几棵碗口粗的垂柳被洪水冲得歪歪斜斜，景象十分凄凉……
        十月三十日那天，我去江北钓今年的收竿鱼。在江北的公路上，冷丁望见远处鱼池小屋的烟囱冒出了缕缕青烟，心中一阵惊喜，脚下用力，很快骑到通往鱼池的土道口。鱼池的轮廓已经基本显现出来，露出不久的土路被洪水浸泡得泥泞不堪。我推着自行车，踩着长草的地方，艰难地向鱼池一步步靠近。通往鱼池北沿小屋的这条坝埂还泡在水里，我被阻在了南沿，正踌躇间，小屋的门开了，池主向我连连挥手，疾步蹬上停泊在门前的舢板船上，快速划桨奔我而来。